【杀破狼】你
一
那一年的冬天最是难熬。
顾昀的伤实在太重了,以至于把本就不牢的根本伤了个底透。他整日价地昏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他睡得老是不安稳,额上不时生出些冷汗来,是痛的。
——比起半月前的军营里来,这其实已经好过太多。床铺也软,吃食也精,更有那一只又软又贴心的小狗崽儿在。有了他,就连伤口处不时的抽痛,也变得好忍了许多。
可仍是不够。
长庚仍觉得不够。
这一冬以来,他白日里点卯上朝处理国事,到得下午,又忙忙地钻回侯府来和他的大将军讨亲讨近。
二
明明知道平躺着更能让伤势好得快些,可顾昀却是明显地更偏好于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
纵使他不说,他也知道。
一直都知道。
他干脆把奏折都搬回侯府批阅,一手执着生杀天下的朱墨狼毫,一手拥着裹了狐裘,昏昏睡着的小义父。
小义父的呼吸轻轻浅浅,不大瓷实,但幸好规律尚在。他在自己怀里的每一次蹙眉,每一下喘咳,每一次在半梦半醒中忍痛时,不自觉的微微轻颤,都是在他心里划开的一道血口子。
他心疼极了,却又偏偏不忍心去打搅。
他只好一面抱着他,一面觑着案上的那碗汤药,心下忖度着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喂那病人喝下去。
——再等一等吧,他想。
再等等,他现在睡得还挺安稳。等到他要睁眼时再说——
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俨然成了太始帝陛下每日必做的一道功课。
三
后来就逐渐地好了起来。
顾昀毕竟是在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小命奇硬,居然全须全尾地,将那连陈轻絮看了都直皱眉的伤势都一一地愈合了。
他一日好似一日,过了这一冬,便已经恢复了原先的那一股子精气神儿。
甚至开始挑剔起饮食来,嚷着要吃肉,要吃小长庚亲手煮的热汤面。
长庚便温温柔柔地笑,应声好,然后便洗手做羹汤。
他坐在桌案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小义父吃净碗里的面和瘦肉。
始终带着一点失而复得的贪心。
他也始终没有对他的将军说过,在你重伤的那个冬天,我天天抱着你,看你睡觉,喂你吃药。
因为,他知道。
纵使不说,他也都知道。
可是,有一件事,他大概还没有知道,长庚也不想让他知道。
——有一天,我抱着你睡的时候,你迷迷糊糊地喊了我的名字。
你轻声地说,疼。
长庚,我疼。
我心疼地要命,赶快去亲你。
——你于是又迷迷糊糊地攥住我的衣角,微微笑了一下,像个小孩子似的,很安心似的睡着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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