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狼】虎符的魂灵是顾子熹-德古林那

无逻辑，写个开心

大梁当朝陛下膝下仅有一位公主，体寒多病，与安定侯成婚后也仅有一位小侯爷，单名为昀，合府上下视如珍宝。

小侯爷七岁那年已经十分聪明可爱，惹人喜欢，又正是元月十六出生的，紧接着今年开年的万国来朝，生辰礼办得盛大隆重。不料蛮人使节暗地里给小侯爷的吃食里偷下毒物，孩子不多时便奄奄一息。蛮人早被捉住，却已咬破口里毒囊自尽了。

外公抱着小十六直掉眼泪，幸有一方士现身，道此毒是借无数战场怨魂所炼，歹毒异常，若要破除，非借一天下号令万兵、至威至刚之物不可。

武帝忙取虎符来，恳求先生甚么后果都不论，甚么报酬都使得，求先生救我孙儿一命罢。方士叹一口气，说好吧，于是作法，将顾昀性命魂灵与虎符相连，并告知武帝及侯爷夫妻道：“此后小侯爷的命就握在掌天下之人的手中了，这魂灵既与虎符相通，驱使虎符的天子只要自己下了决心，便可命令小侯爷任何事情，如不依从，当痛楚不堪、魂飞魄散的。”

说罢，化为一缕轻云，悠悠自去了。武帝连忙拜谢，回神来想，又觉出其中隐患来——那么小十六的性命不就完全变成皇帝的掌中物了么？！他自己又无皇子，迟早要将皇位让给宗亲里的哪个后辈，那小十六岂不是要伴那下一任皇帝过整整一辈子，不得反抗？

——不成不成！他与顾慎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慌乱——虽然自己还春秋鼎盛，但也要从现在开始物色接班人了，这不比普通君臣相处，完全是要当丈夫一类的相伴毕生的角色挑选，一定要长期观察，挑小十六自己最喜欢的来。

“干脆选个好姑娘？”武帝对顾慎道：“我朝有这些好臣子，她不懂得主政也没关系，选个美丽温柔会照顾人的，对小十六一心一意就好……唉，好啦，朕知道这不可能……那就选个好男儿，远近关系不重要，只要小十六最喜欢的类型，而且脾气要好，要顺着他……”

大人们正苦苦思索，顾昀却在这时醒来，完全恢复了生机与活泼，睁开眼睛，扒在武帝怀里，软软地唤他外公。老人一时喜不自胜，心想：若能让小十六一生平安，教我做什么都好啊。

于是自本年二月起，李家各地所有适龄的少年宗室子弟都被父母勒令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要好好照顾小侯爷——武帝将这些孩子的名字撰成名单，每一个少年子弟都要与顾家的小侯爷长期相处，共同生活。如果有小侯爷十分喜爱的，便可以赢得陛下圣旨一份，过继给他做太子，入住东宫，将来接班做皇帝——

——皇帝！

朝野震动，举国哗然。

群臣大多不知生辰宴隐情，纷纷上书，抓破脑袋向陛下解释不要把国家的未来寄托在七岁的小侯爷身上啊虽然小侯爷很聪明很敏锐，但也不要凭他的喜好来挑选皇帝啊！这是真正把国家大事当儿戏了吧！

可是陛下力排众议，而且亲口说：“皇位人选一定要看小侯爷的意见，谁讨得小侯爷欢心，谁便能掌得虎符，为大梁日后之主。”

这一批少年都是在宗室里面选的，短的只聊了一会儿天就被疏远，长的不过半年。这些世家子弟、公子哥儿，要么自己为了皇位才使大力来亲近他、讨好他；要么是父母暗中手把手教着来哄他；极少数倒是真性情，偷偷告诉他自己既不喜欢照顾人，又不喜欢做皇帝，小侯爷编个理由早些走吧——这样的虽然不被他告诉外公实情，后来却也都成了好朋友。

眼看着挑挑选选了整两年，数十名出类拔萃的世家少年里竟就没有一个他真喜欢到情愿以一生相托的。皇帝唉声叹气，决定如果直到最后一个都还不行，干脆就在民间广撒网，挑出踏实听话容貌好的，权当给小十六养个做伴的。

最后一个看着也够呛，他掐着名单同女儿女婿低声叨咕：这是个和蛮人混血的，在他本家里年纪最小，又不受重视，他头三个哥哥都被咱们小十六排除掉了……

试一试呗，公主撑着下巴笑。小十六昨天和我聊天，还夸他长得俊呢。

长庚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

他是父亲与蛮人舞女的混种崽子，他没想到被武帝视如掌珠的小侯爷居然真会跑来他的房间与他一起吃住。小侯爷叫他蛮人娘给留的小名，一点不嫌弃地吃他自己下厨做的饭和菜——他不知道顾昀的偏好口味是什么，于是做了自己拿手的菜式，想着小孩要长身体，于是放了很多肉，又满满地盛了一碗饭。小侯爷很给他面子，吃得又香又开心。

他没有前面两个兄长那样会画饼，只会给小侯爷讲自己幼时在民间的见闻，讲边陲的苦寒、江南的大泽、穷人怎样穷、富人如何富，讲北国的千里冰封，蛮人如何劫掠良民。小侯爷听得津津有味。

他爹觉得可能还有戏，于是偷偷告诉他以后要好好哄人家，咱家此后就指望你跃龙门了！

他回屋里，看着小十六午睡时安稳的睡相，摸摸他的小脸儿，心中颇不忍，自己的午睡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坐在他身边耐心等他醒来，对他说实话：“小十六，我愿意一直这样照顾你，也可以为你去做皇帝，但我爹教我为了皇位讨好你，你还是像拒绝我三哥那样拒绝我吧。假如你不是将军、不是小侯爷，或者我不是王爷的儿子，我是真的愿意一直陪着你。”

顾昀皱着眉对他点头，第二天回到家去，把这些都一五一十告诉父母，并且说：“我也愿意一直陪着他！”

长庚已有十五岁，脾性基本固定，依心智来讲，算个大人了。

于是武帝不动声色，依旧放小十六去同长庚断断续续住，偏偏不告诉结果。又过了两年，顾昀已经被侯爷带去北疆历练，长庚的父亲和两位兄长都觉得这次也没戏了，纷纷奚落他，可长庚依旧平和地照料他，为他烧菜，听他讲战场，给他讲世间。

长庚十八岁那一年的元月，皇宫里的大总管亲自送来他的新年礼物，是一份圣旨。

太监喜气洋洋，告诉他他将要搬去东宫里住下，将来与小十六成相伴君臣。

又十年后，顾昀长大了，继任了顾慎的大将军，也学会饮酒作乐，回京时常与同袍同僚吃酒到深夜，再被家里那位抱回来喂自己煮好的醒酒汤。

陛下最终不堪其扰，平生第一次用了虎符的禁令——禁止他的大将军饮酒超过二两！

顾昀便当真听话了，平时再不饮酒，就算想放松一下，也小心翼翼地斟酒。只有一日，他不小心多饮了一杯，当即毛骨悚然。谁知等了半晌，毫无反应，既无痛楚，又无魂灭。

那时他才终于知道，这一任皇帝从没对他用过虎符禁令。

他是自由的。